遇見莫小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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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見莫小九
孤星劃過長空，荒野的草木配合地搖曳了一下。真的只有一下，風像是跑進了死胡同，再也沒有吹回來。
我快步走到湖邊想看看自己這副新的身體究竟生得如何模樣。只見水中的女子清麗脫俗，一雙宛若星辰的眼眸自帶無辜小可憐的氣質，可惜臉上一塊象牙胎記猶如血淚，這樣的缺陷恐怕是沒人覺得我見猶憐了。
“可還滿意？”莫小九笑得沒心沒肺。
我點點頭。
莫小九說我雖是一縷幽魂，但是魂識有殘，那抹殘識的意念十分強大，逗留在人間不願離開，導致我無法入輪回投胎。
可笑的是，我這縷幽魂完全忘記了生前的事，因此莫小九想到這個辦法，從方圓之外找到這副軀殼，我只有七日的時間喚回自己的殘識，若不得召，我就要灰飛煙滅，從此世間再無柳煙兒。
我用獻魂的方式換我七日生，這就是莫小九說的等價交換。
“七日後，我會取你魂識。”莫小九字字鏗鏘。
我摸了摸臉上的象牙胎記，緩緩說，“好。”
認識莫小九純屬意外，那日她在林子裏打盹，我許久未見有人經過此地，一時新奇就飄到她面前。誰知她突然睜眼，戳了戳我的額頭。
我問：“你能看見我？”
莫小九答：“我還能碰到你。”
也許命運早就安排好一切，所以當莫小九詫異地問我為什麽信她，我只是說理所應當，畢竟我也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。
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，肩膀耷拉，步伐緊拖著地面，飄習慣了突然做人還有點不太適應。我出現在衛國是因為那抹殘識的牽引，究竟誰才是主人我都有點迷惑了。
“聽說衛國又戰敗。”
“是啊，西秦將軍趙子蘇已經戰無不勝了。”
“哎……”
我停下腳步，望著與我擦肩而過的兩名男子，空落落的心莫名躁動起來，像是久旱的綠苗遇到了甘霖，是那種渴盼已久的沈淪。
趙子蘇，你是誰？
幽魂的直覺有時候也很準的，哪怕我現在的性質有點不倫不類，可我的時間不多，還是賭一把。
就這樣，我逢人就問，“你是趙子蘇嗎？”
得到的回答多數是“哪裏來的瘋女人！”也對，趙子蘇怎麽會在衛國呢！
一連過了五日，我都沒有收獲，不知怎的，我的殘識好像也不太想搭理我，可能它覺得我做魂做人都挺失敗。
我以為自己最後兩日就要這樣渾渾噩噩度過，幸好天無絕人之路，我在永樂街遇到了小白。小白這個名字是我給他取的，因為他一襲白衣，很是俊美。
當時小白騎馬疾馳，在我面前突然拉了韁繩，語氣疏離地問：“你找趙子蘇？”
我楞了楞神，很快又小雞啄米似地點頭，生怕一轉眼他又策馬揚鞭。
下一秒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，天旋地轉間我已經坐在馬背上。
這樣也好，至少毀滅前我不是孤身一人。
一踏進小白的府邸，我就覺得極度舒適，不似那些非富即貴的宅子，就連一塊石頭都是價值連城的。他的家有種說不出的人間煙火氣，除了隱約透著悲涼，其他布局都能看出主人的品味不俗。
我大搖大擺地參觀，那些繁文縟節在我的時間觀裏顯得微不足道。
“這一樹梨花開得正是好時節。”一朵花瓣飄到我鼻尖上，淡雅的清香讓人神清氣爽。
小白駐足，“是我夫人喜歡。”
我好奇地張望，才發現這院子連個仆人都沒有。
“小白，你夫人見到我會不會被我臉上的胎記嚇一跳？”從最初見面，我就覺得小白親切得很，他的眼睛裏藏滿了故事，背影也給人一種肅殺之氣，可是當我註視他的時候，他整個人都是暖暖的。
他沒理會我，直接帶我去了偏殿。
“清歡閣不能進，其他地方吃的用的你隨意。”
我拉住小白的衣袖，怔怔地問，“你不是帶我找趙子蘇的嗎？”
他依舊沒有理我，只是拂袖而去。
我默默嘆氣，算了，或許我生前壓根不認識什麽趙子蘇。我也懶得想小白為什麽把我劫回家，他大概是想院子裏多點人氣，那我不如順水推舟，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。
我玩耍了小半日，未曾見到小白的夫人，倒是清歡閣的院門緊閉，無人進出。
“過來吃飯。”
小白的聲音打斷了我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。看了滿桌菜肴我才覺得小白對我好得突兀，莫非我這張臉原是他認識的朋友？如此一想我開始心虛起來，只顧低著頭吃飯，不敢看他。
“這個你喜歡，多吃點。”
“哦，好。”我心裏想著其他事，也沒在意他說了什麽。
之後的時間我都是來無影去無蹤，這是我當了幽魂最擅長的技能，總之沒有再明目張膽出現在小白眼前。倒是他在庭院練劍的時候，我有躲在長廊下偷窺，衣帶飛揚劍法行雲流水，我癡看了一會居然睡著了，恍惚中有人抱起我，將我安放在柔軟的錦衾上。
那一夜，我做夢了。
即便換了新的身體，走路不用飄，我依舊覺得自己無根無源，唯有這場夢，讓我相信這一刻我是活著的。
夢裏有個人一直在床邊凝視我，我們之間好像有一道透明的墻，我看不清他的模樣，他的憂愁欲言又止。他害怕我醒來，又迫切想要越過那道墻，他的手就伸在那，只要我睜開眼就能碰到的地方，可是我醒不來，這只是一場夢。
最後一日，我拍拍自己的臉，我已經做好準備等待莫小九來收我的魂識，雖然有殘，但她不介意。小白一大早就出門了，我有些落寞，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又走到了清歡閣。
不然……就進去一下？
可能知道自己馬上灰飛煙滅，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，在想法還沒確定前我已經身體力行了。
清歡閣果然也是一個人都沒有。
小白的夫人去哪了呢？
“煙兒，別進去。”
“啊！”我捂嘴尖叫。
青色幔帳裏躺著一個女人，她就那樣安詳地躺在床榻上，如果不是眼角的血淚，一定會以為她只是睡著了。
我自嘲一笑，這個女人——是我。
原來我的死相這麽猙獰。
“我從沒說過我的名字。”我轉過身，顫抖地走到他面前，“你是誰？”
小白露出痛苦的神色，“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？”
“那這裏是？”
“衛國，你的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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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星劃過長空，荒野的草木配合地搖曳了一下。真的只有一下，風像是跑進了死胡同，再也沒有吹回來。
我快步走到湖邊想看看自己這副新的身體究竟生得如何模樣。只見水中的女子清麗脫俗，一雙宛若星辰的眼眸自帶無辜小可憐的氣質，可惜臉上一塊象牙胎記猶如血淚，這樣的缺陷恐怕是沒人覺得我見猶憐了。
“可還滿意？”莫小九笑得沒心沒肺。
我點點頭。
莫小九說我雖是一縷幽魂，但是魂識有殘，那抹殘識的意念十分強大，逗留在人間不願離開，導致我無法入輪回投胎。
可笑的是，我這縷幽魂完全忘記了生前的事，因此莫小九想到這個辦法，從方圓之外找到這副軀殼，我只有七日的時間喚回自己的殘識，若不得召，我就要灰飛煙滅，從此世間再無柳煙兒。
我用獻魂的方式換我七日生，這就是莫小九說的等價交換。
“七日後，我會取你魂識。”莫小九字字鏗鏘。
我摸了摸臉上的象牙胎記，緩緩說，“好。”
認識莫小九純屬意外，那日她在林子裏打盹，我許久未見有人經過此地，一時新奇就飄到她面前。誰知她突然睜眼，戳了戳我的額頭。
我問：“你能看見我？”
莫小九答：“我還能碰到你。”
也許命運早就安排好一切，所以當莫小九詫異地問我為什麽信她，我只是說理所應當，畢竟我也沒有什麽可以失去的。
我漫無目的地走在街上，肩膀耷拉，步伐緊拖著地面，飄習慣了突然做人還有點不太適應。我出現在衛國是因為那抹殘識的牽引，究竟誰才是主人我都有點迷惑了。
“聽說衛國又戰敗。”
“是啊，西秦將軍趙子蘇已經戰無不勝了。”
“哎……”
我停下腳步，望著與我擦肩而過的兩名男子，空落落的心莫名躁動起來，像是久旱的綠苗遇到了甘霖，是那種渴盼已久的沈淪。
趙子蘇，你是誰？
幽魂的直覺有時候也很準的，哪怕我現在的性質有點不倫不類，可我的時間不多，還是賭一把。
就這樣，我逢人就問，“你是趙子蘇嗎？”
得到的回答多數是“哪裏來的瘋女人！”也對，趙子蘇怎麽會在衛國呢！
一連過了五日，我都沒有收獲，不知怎的，我的殘識好像也不太想搭理我，可能它覺得我做魂做人都挺失敗。
我以為自己最後兩日就要這樣渾渾噩噩度過，幸好天無絕人之路，我在永樂街遇到了小白。小白這個名字是我給他取的，因為他一襲白衣，很是俊美。
當時小白騎馬疾馳，在我面前突然拉了韁繩，語氣疏離地問：“你找趙子蘇？”
我楞了楞神，很快又小雞啄米似地點頭，生怕一轉眼他又策馬揚鞭。
下一秒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，天旋地轉間我已經坐在馬背上。
這樣也好，至少毀滅前我不是孤身一人。
一踏進小白的府邸，我就覺得極度舒適，不似那些非富即貴的宅子，就連一塊石頭都是價值連城的。他的家有種說不出的人間煙火氣，除了隱約透著悲涼，其他布局都能看出主人的品味不俗。
我大搖大擺地參觀，那些繁文縟節在我的時間觀裏顯得微不足道。
“這一樹梨花開得正是好時節。”一朵花瓣飄到我鼻尖上，淡雅的清香讓人神清氣爽。
小白駐足，“是我夫人喜歡。”
我好奇地張望，才發現這院子連個仆人都沒有。
“小白，你夫人見到我會不會被我臉上的胎記嚇一跳？”從最初見面，我就覺得小白親切得很，他的眼睛裏藏滿了故事，背影也給人一種肅殺之氣，可是當我註視他的時候，他整個人都是暖暖的。
他沒理會我，直接帶我去了偏殿。
“清歡閣不能進，其他地方吃的用的你隨意。”
我拉住小白的衣袖，怔怔地問，“你不是帶我找趙子蘇的嗎？”
他依舊沒有理我，只是拂袖而去。
我默默嘆氣，算了，或許我生前壓根不認識什麽趙子蘇。我也懶得想小白為什麽把我劫回家，他大概是想院子裏多點人氣，那我不如順水推舟，好好享受最後的時光。
我玩耍了小半日，未曾見到小白的夫人，倒是清歡閣的院門緊閉，無人進出。
“過來吃飯。”
小白的聲音打斷了我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。看了滿桌菜肴我才覺得小白對我好得突兀，莫非我這張臉原是他認識的朋友？如此一想我開始心虛起來，只顧低著頭吃飯，不敢看他。
“這個你喜歡，多吃點。”
“哦，好。”我心裏想著其他事，也沒在意他說了什麽。
之後的時間我都是來無影去無蹤，這是我當了幽魂最擅長的技能，總之沒有再明目張膽出現在小白眼前。倒是他在庭院練劍的時候，我有躲在長廊下偷窺，衣帶飛揚劍法行雲流水，我癡看了一會居然睡著了，恍惚中有人抱起我，將我安放在柔軟的錦衾上。
那一夜，我做夢了。
即便換了新的身體，走路不用飄，我依舊覺得自己無根無源，唯有這場夢，讓我相信這一刻我是活著的。
夢裏有個人一直在床邊凝視我，我們之間好像有一道透明的墻，我看不清他的模樣，他的憂愁欲言又止。他害怕我醒來，又迫切想要越過那道墻，他的手就伸在那，只要我睜開眼就能碰到的地方，可是我醒不來，這只是一場夢。
最後一日，我拍拍自己的臉，我已經做好準備等待莫小九來收我的魂識，雖然有殘，但她不介意。小白一大早就出門了，我有些落寞，在院子裏溜達了一圈又走到了清歡閣。
不然……就進去一下？
可能知道自己馬上灰飛煙滅，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，在想法還沒確定前我已經身體力行了。
清歡閣果然也是一個人都沒有。
小白的夫人去哪了呢？
“煙兒，別進去。”
“啊！”我捂嘴尖叫。
青色幔帳裏躺著一個女人，她就那樣安詳地躺在床榻上，如果不是眼角的血淚，一定會以為她只是睡著了。
我自嘲一笑，這個女人——是我。
原來我的死相這麽猙獰。
“我從沒說過我的名字。”我轉過身，顫抖地走到他面前，“你是誰？”
小白露出痛苦的神色，“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嗎？”
“那這裏是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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